虚假科学论文滋养骗子并拖慢救命医学研究

在过去十年中，世界各地的隐秘商业实体已经将伪造学术研究的生产、销售和传播工业化。这些“论文工厂”通过破坏医生和工程师依赖于做出决策的文献来获利。

确切地了解这个问题的严重程度非常困难。迄今为止，已有约55,000篇学术论文因各种原因被撤回，但科学家和筛查科学文献以寻找欺诈迹象的公司估计，还有更多的假论文在流通——可能多达数十万篇。这些假研究可能会让合法的研究人员感到困惑，他们必须仔细研究复杂的方程式、证据、图像和方法，结果却发现这些都是编造的。

即使发现了假论文——通常是由业余侦探在自己的时间内发现的——学术期刊也往往行动缓慢，不愿撤回这些论文，从而允许这些文章玷污许多人视为神圣的东西：引入新思想、综述和其他研究并讨论发现的全球学术文献库。

这些假论文正在拖慢那些帮助数百万人获得救命药物和疗法的研究，从癌症到新冠肺炎。分析数据显示，与癌症和医学相关的领域受到的影响尤其严重，而哲学和艺术等领域则受影响较小。

为了更好地了解这一不断扩大的对科学的攻击的范围、后果和潜在解决方案，我们——一位Retraction Watch网站的编辑（该网站报道科学论文撤回及相关话题）和两位专门检测虚假出版物的法国图卢兹第三大学保罗萨巴蒂尔大学和格勒诺布尔-阿尔卑斯大学的计算机科学家——花了六个月的时间调查论文工厂。

合著者Guillaume Cabanac还开发了“问题论文筛查器”，每周筛选1.3亿篇新旧学术论文，寻找九种表明论文可能是假的或包含错误的线索。

一个鲜为人知的分子

底特律韦恩州立大学的肿瘤学家Frank Cackowski感到困惑。

他正在研究细胞中的一系列化学反应，看看它们是否可以成为治疗前列腺癌的药物靶点。2018年发表在美国《癌症研究杂志》上的一篇论文引起了他的兴趣，该论文提到一个鲜为人知的分子SNHG1可能与他正在探索的化学反应相互作用。他和韦恩州立大学的同事Steven Zielske开始进行实验，但没有发现任何关联。

与此同时，Zielske对该论文产生了怀疑。他注意到两个显示不同细胞系结果的图表完全相同，他说：“这就像是闭着眼睛往两个杯子里倒水，水位竟然完全一样。”论文中的另一个图表和表格也莫名其妙地包含了相同的数据。

Zielske在2020年匿名在PubPeer在线论坛上描述了他的疑虑，许多科学家在该论坛上报告潜在的研究不当行为，并且他还联系了该期刊的编辑。该期刊最终撤回了这篇论文，理由是“伪造材料和/或数据”。

“如果人们真的真诚地努力做真正的工作，科学已经够难了，”Cackowski说，他还在密歇根州的卡曼诺斯癌症研究所工作。

合法的学术期刊在发表论文之前会通过其他领域的研究人员对其进行严格的评审。但这种同行评审过程远非完美。审稿人通常是志愿工作的，通常假设研究是真实的，因此不会寻找欺诈行为。

一些出版商可能会尝试选择更有可能接受论文的审稿人，因为拒绝一篇手稿可能意味着损失数千美元的出版费用。

更糟糕的是，一些腐败的科学家形成了同行评审圈。论文工厂可能会创建虚假的同行评审者。其他人可能会贿赂编辑或在期刊编辑委员会安插代理人。

一个“绝对巨大”的问题

尚不清楚论文工厂何时开始大规模运作。根据Retraction Watch数据库（该数据库详细记录了撤回情况，并由The Center for Scientific Integrity运营），最早的疑似论文工厂文章是在2004年发表的。

对提交给六家出版商的53,000篇论文（但不一定都已发表）的分析发现，可疑提交的比例在2%到46%之间。美国出版商Wiley已经撤回了超过11,300篇文章，并关闭了其前Hindawi部门中受影响最严重的19本期刊，该公司表示，其新的论文工厂检测工具标记了高达七分之一的提交。

据Clear Skies公司的Adam Day称，2022年发表的数百万篇科学作品中，多达2%是通过论文工厂生产的。有些领域比其他领域更糟：生物学和医学接近3%，而在某些子领域，如癌症，比例可能更高。

Taylor & Francis是一家主要的学术出版商，其出版伦理和诚信总监Sabina Alam表示，论文工厂问题“绝对巨大”。2019年，她团队处理的175起伦理案件中没有一起是关于论文工厂的。伦理案件包括提交和已发表的论文。“我们在2023年处理了近4,000起案件，其中一半是论文工厂，”她说。

澳大利亚科学家Jennifer Byrne领导一个旨在提高医学研究可靠性的研究小组，她在2022年7月的美国众议院听证会上作证说，在筛查的12,000篇癌症研究论文中，近6%的论文存在可能表明论文工厂参与的错误。Byrne在2017年关闭了她的癌症研究实验室，因为她花费了二十年研究和撰写的基因成为了假论文的目标。

2022年，Byrne及其同事（包括我们中的两人）发现，尽管可疑的遗传学研究并未立即影响患者护理，但它为科学家的工作提供了信息，包括临床试验。但我们发现，即使在明显欺诈的情况下，出版商也常常拖延撤回有问题的论文。我们发现，我们识别出的712篇有问题的遗传学研究论文中有97%仍未得到纠正。

潜在的解决方案

Cochrane Collaboration有一个政策，排除可疑研究在其医疗证据分析中，并正在开发一种工具来识别有问题的医疗试验。出版商也开始共享数据和技术，以打击欺诈行为，包括图像欺诈。

技术初创公司也在提供帮助。Scitility公司在内华达州斯帕克斯推出的网站Argos允许作者检查合作者是否有撤回或不当行为记录。柏林的科学会议和通信公司Morressier提供了研究诚信工具。论文检查工具包括伦敦Research Signals公司的Signals和Clear Skies公司的Papermill Alarm。

但Alam承认，只要对论文的需求依然旺盛，打击论文工厂的斗争就不会取得胜利。

今天的商业出版是问题的一部分，Byrne说。清理文献是一个庞大而昂贵的任务。“要么我们必须使纠正措施货币化，让出版商为他们的工作付费，要么干脆放弃出版商，自己来做，”她说。

营利性出版存在一个根本性的偏见：“我们为他们接受论文付钱，”曾任《细胞》杂志编辑、现为马里兰州切维蔡斯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战略计划主管的Bodo Stern说。市场上有超过50,000种期刊，不好的论文只要四处投递，最终总会找到归宿，Stern说。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们可以停止为接受论文向期刊付款，并将它们视为服务于更大利益的公共事业。“我们应该为透明和严格的质量控制机制付费，”他说。

同时，同行评审“应该被视为真正的学术产品，就像原始文章一样，”Stern说。期刊应该公开所有同行评审报告，即使是那些被拒的手稿。

(全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