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在心理健康领域的革命潜力

桑德拉·马茨是一位计算社会科学家，也是哥伦比亚商学院的教授，并在那里担任先进技术和人类表现中心的主任。她是《心灵大师：数据驱动的预测和改变人类行为科学》一书的作者。

在美国，超过五分之一的成年人经历过心理健康问题，但其中不到一半的人得到了专业治疗。在全球范围内，供需差距如此之大，以至于每名受过培训的健康专业人员需要面对超过10,000名潜在客户。而且这一差距每年都在扩大。国家卫生人力分析中心估计，到2036年将需要额外的60,000名心理健康专业人员，但预计实际上将减少超过10,000名。

要扭转这一趋势，我们需要一场革命——彻底改革我们处理心理健康的方式。人工智能可以推动这场革命。通过普及医疗服务并放弃一刀切的方法，仅仅关注“修复”急性精神疾病，人工智能可以帮助我们转向更加公平和个性化的护理，旨在主动提升心理福祉。

得益于迅速发展的技术环境和生成式人工智能的最新突破，这个替代宇宙不再是空想。2023年，全球AI心理健康市场的价值超过了9.21亿美元，并预计将以30.8%的复合年增长率增长至2032年。

人工智能的力量

使人工智能成为强大的心理健康伴侣的原因在于其能够监测和支持我们的心理健康。以你的智能手机或智能手表为例。它们不仅仅是方便的小工具，而是强大的健康侦探。配备了一整套传感器，它们不断寻找你心理健康的线索。你最近的睡眠是否不稳定？你是否比平时更多时间待在家里？或者你在凌晨两点又开始无休止地浏览负面信息？所有这些小细节都可能是你正在挣扎并需要支持的迹象。与其让公司利用这些洞察来谋取利润，我们可以使用人工智能建立早期预警系统，告知你——以及你之前指定的医生和其他监护人——你的行为异常，偏离了你的正常状态。

但人工智能的作用远不止于监测我们的心理健康。它还可以帮助我们改善心理健康。最基本的层面，预测算法可以识别最有效的行为改变干预措施或治疗方法。这是医疗界的Netflix电影推荐引擎。不是根据你过去喜欢的电影和其他具有相似偏好的人所喜欢的电影来推荐电影，算法可以利用关于你的所有信息——你的心理倾向、社会经济环境、之前的治疗成功情况等——将你与其他患有相同心理健康状况的人进行比较，并为你匹配最有可能成功的干预措施。

当然，还有生成式人工智能，它可以将点头的治疗师换成明亮的智能手机屏幕，把沙发换成你选择的地方。就在五年前，即使是最受欢迎的心理健康应用程序也显得相当公式化，并且在进行自由流畅、自然对话的能力上非常有限。2022年底OpenAI推出的ChatGPT几乎在一夜之间改变了这一点。如今，基于大型语言模型构建的AI治疗师可以进行基于科学的、富有同情心且情境感知的对话，这些对话很难（如果不是不可能）与人类治疗师区分开来。

人工智能不会取代人类心理健康专业人士——也不应该。它的目的是补充他们。基于人工智能的心理健康伴侣为那些无法负担每周500美元一次一小时会话费用的人提供了一个替代方案，或者对于那些因心理健康问题仍然存在污名而感到担忧的人。当你的治疗师不在时，但在凌晨两点你需要紧急倾诉时，它们可以填补空白（事实上，大约70%的与AI治疗师的对话发生在正常办公时间之外）。此外，它们可以帮助心理健康专业人士将护理提升到前所未有的深度和个人化水平。

重要的是，基于人工智能的心理健康应用程序可能特别适合服务一个最脆弱的人群：年轻人。2022年，在美国，18-25岁人群中报告患有精神疾病的比率高达36.2%，是所有成年年龄组中最高的。同时，年轻人也是最有可能采用心理健康技术的人群。最近的研究和行业报告显示，年轻一代——尤其是Z世代——更愿意使用基于人工智能的心理健康应用程序，这反映了他们对技术的舒适度以及对可访问、非评判性支持平台的偏好。

前景展望

我们才刚刚开始人工智能心理健康革命。随着从基于文本的聊天机器人转向基于语音的代理，我们与基于人工智能的心理健康伴侣的互动将变得越来越自然和人性化。更重要的是，人工智能代理在物理形态上的进步，例如类人机器人（或也许是不太像人但无疑可爱的版本，就像迪士尼在2015年的电影《超能陆战队》中创造的第一个个人健康伴侣Baymax），可能会让我们完全模仿传统的血肉治疗师。

这场革命带来的机会是真实的。但风险也同样真实。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人工智能不仅不会治愈，反而会造成伤害。一名青少年在使用Character.AI后自杀的悲剧案例提醒我们，人工系统——就像反社会者一样——擅长模拟同理心，但却缺乏对人类痛苦和苦难的真实理解。如果没有适当的护栏来建立问责制并鼓励用户寻求屏幕以外的支持，基于人工智能的伴侣可能会无意中挤占我们与周围人群建立有意义联系和寻求帮助的自然能力。

除了过度依赖人工代理外，还存在过度依赖为其提供基础语言模型的公司的风险（例如OpenAI的ChatGPT、谷歌的Gemini或Anthropic的Claude）。如果OpenAI突然关闭ChatGPT的访问权限，全世界数百万人——甚至数十亿人——可能会被剥夺他们所依赖的精神支持。同样，基础模型中的意外缺陷或恶意攻击也可能对大量人群的集体心理健康造成毁灭性后果。

社交媒体平台如Facebook、YouTube或X（前身为Twitter）动荡的历史告诉我们，在技术领域“快速行动，打破常规”是一场危险的赌博。特别是当我们创造的技术有可能影响世界上大部分人口的健康和福祉时。仅仅追求创新是不够的。如果人工智能要实现其革新心理健康护理的承诺，我们需要以责任感、透明度和伦理预见性来对待其开发和部署。

这意味着要优先进行严格的测试，要求足够的数据隐私保护，并在设计和实施过程中涉及心理健康专业人士和政策制定者。这样做将使我们确保人工智能成为一股向善的力量，革新心理健康护理而不损害其所服务人群的信任或福祉。

(全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