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雇员的失业、心理健康及命运

一名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 NIH）的员工表示，她知道唐纳德·特朗普再次当选后，联邦工作人员的日子会不好过。但她从未想过情况会如此糟糕。

这位专注于阿尔茨海默病及其他痴呆症研究的员工是数千名在特朗普政府联邦雇员大清洗中突然失去工作的人员之一。她被解雇的方式——二月份通过一份模板化的通知，指控她表现不佳，而她坚决否认这一点——让她感到“对人类失去了希望”。

她说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或冥想，甚至几乎不去健身房。在治疗师的建议下，她在三月份预约了一位精神科医生，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触底”。“我正在经历地狱，”这位曾在老龄化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n Aging）工作的员工说道。该研究所是NIH下属的27个中心之一。像其他接受本文采访的人一样，她要求匿名，因为担心职业报复。

“我知道我是母亲，也是妻子，但我也是一个对自己的职业生涯非常满意的人，”她说。“他们毫无理由地夺走了我的工作和生活。”

特朗普总统及其盟友越来越贬低大约200万联邦工作人员，其中80%的人在华盛顿特区以外地区工作。特朗普曾说联邦工作人员“正在摧毁这个国家”，称他们是“腐败的”和“不诚实的”，并暗示他们是懒惰的。“许多人根本不工作，”他本月早些时候说。

埃隆·马斯克——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其政府效率部门由特朗普行政命令创建，并渗透到联邦机构中，领导大规模解雇——声称没有证据表明“有一些领取政府工资的人已经去世”，还有其他人“根本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在二月份的一次保守派会议上，马斯克挥舞着所谓的“官僚主义链锯”，并说“浪费无处不在”。

从二月份开始的解雇行动对联邦雇员的心理健康造成了重大影响。工人们表示，他们感到不知所措和沮丧，已经或考虑寻求精神病治疗和药物治疗，并对未来能否支付账单或负担孩子的大学费用感到焦虑。

在各机构被要求在本月提交大规模裁员计划后，联邦雇员正准备迎接更多的裁员。由于法官裁定一些最初的解雇是非法的，一些机构重新雇用了部分工人，并将其他人置于带薪行政休假状态。然后，特朗普于3月20日发布了一份备忘录，赋予人事管理办公室更多权力，在各机构内解雇人员。

研究失业的研究人员表示，这些大规模裁员不仅扰乱了数万名联邦雇员的生活，还会波及他们的配偶、子女和社区。

“我预计这将对这些人及其周围人的生活产生持久影响，”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社会学教授珍妮·布兰德（Jennie Brand）说，她写过一篇关于失业影响的文章。“我们可以在几年后看到这种影响。”

研究表明，失业者经历更大的焦虑、抑郁和自杀风险。失业时间越长，影响越严重。

当一个人失业时，夫妻之间的争吵会增多，如果失业的是男性，离婚率会上升。

有失业父母的孩子在学校表现更差，留级或辍学的可能性更大。这甚至会影响他们是否上大学，布兰德说。她指出，这种不稳定具有“代际影响”。

而且影响不止于此。当人们失业时，尤其是很多人同时失业时，他们所在社区的财富和资源会减少。孩子们看到的就业榜样少了。随着家庭被迫搬迁，社区稳定性被打破。失业者往往从社交和公民生活中退出，避免参加社区聚会、教堂或其他可能需要讨论或解释他们失业的地方。

虽然找到新工作可以缓解这些问题，但并不能完全消除它们，布兰德说。

“并不是说人们找到了新工作，然后就重新参与以前的活动，”她说。“恢复不会那么快。”

削减文化规范

这些解雇行为正在颠覆公共部门长期以来的一种规范——即相对于私营部门的工作，人们虽然收入较低，但享有更高的工作保障和更慷慨的福利。现在这种情况不再成立，被解雇的员工在接受采访时说。

随着美国经济转向临时和零工岗位，获得传统的政府工作被认为是“你得到了金鹅”，休斯顿大学咨询心理学教授布莱克·艾伦（Blake Allan）说，他研究了工作质量如何影响人们的生活。

即使仍在工作的联邦雇员也面临着每天是否会下一个被解雇的问题。艾伦说，这种持续的不安全感会导致慢性压力，这与焦虑、抑郁、消化问题、心脏病和其他一系列健康问题有关。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医疗保险和医疗补助服务中心（Centers for Medicare & Medicaid Services）的员工说，政府的行为似乎是为了造成足够的心理压力，让员工自愿离开。“我觉得只要我在那里，只要这个政府还在，这把斧头就会一直悬在我头上。”这位员工说。

那些放弃了更高薪的私营部门工作，选择为国家服务的联邦雇员，可能会特别感到心碎，听到特朗普和马斯克贬低他们的工作是浪费。

“工作是我们身份的一个基本组成部分，”艾伦说。当它突然失去时，“在一个贬低你所做工作的环境中，这对你的目的感和身份感，对你的社会重要性，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安德鲁·黑兹尔顿（Andrew Hazelton）是一名科学家，他在佛罗里达州从事飓风预报改进工作，今年二月被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ational Oceanic and Atmospheric Administration, NOAA）解雇。他说，大规模解雇“没有人情味”，“这真的很艰难。”

黑兹尔顿在十月成为联邦雇员，但在过去八年多的时间里，他一直在与NOAA的科学家们一起工作，包括作为迈阿密大学的员工。他因针对试用期员工的清洗行动而失去了工作，这些员工缺乏公务员保护免受解雇。

他的朋友们设立了一个GoFundMe众筹页面，以提供他、他的妻子和四个孩子一个财务缓冲。然后在三月，联邦法官下令联邦机构撤销这些解雇决定后，他被告知已被恢复到带薪行政休假状态。

“这造成了很多不稳定，”黑兹尔顿说，他仍然不能进行自己的工作。“我们只是想为公众服务，把我们的预报和数据发布出去，帮助人们做出决策，不管政治如何。”

医疗保险的附带损失

许多联邦雇员在失去工作的同时也失去了医疗保险，使他们在面临潜在的心理和身体健康后果时难以寻求护理。而且，国家的精神卫生系统已经资金不足、人手不足且超负荷运转。即使有保险，许多人也要等待数周或数月才能得到护理。

“大多数人没有闲钱花在治疗上，当你需要几个月的抵押贷款和找新工作时，”艾伦说。

另一位NIH员工在二月份被解雇后，考虑去看精神科医生并可能服用抗抑郁药来应对焦虑。

“然后第一个想法是：‘哦，我要没保险了。我不能这么做，’”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员工说。她的健康福利将在四月结束——留给她的预约精神科医生的时间太短了，更不用说开处方了。

“我不想开始服用某种药物，然后马上就得停掉，”这位员工说。

这名员工是本月被恢复职位的几名NIH员工之一，但仍担心再次被解雇。她专注于阿尔茨海默病及相关痴呆症的研究，加入该机构是因为她的祖母患有这种疾病。

她担心“几十年的研究将会消失，人们将一无所获。”

“当我想到我的家人时，我会从焦虑转为深深的悲伤，”这位员工说。

(全文结束)